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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

时间:2017-05-14   作者:阿呆鸟L.canus 录入:阿呆鸟L.canus 文集:彤舟有爱 浏览量:1140 下载 入选文集

   今天是母亲节,现代母亲节起源于美国,是全世界都流行的节日,但它在中国农村是不知名的,至少我的母亲,是不太清楚有母亲节这回事。关于母亲,我总有诉说不完的故事和回忆,且听我慢慢道来。

   母亲生于大饥荒之后的1960年,上面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兄妹七个,她排中间,是他们中间最聪慧最勇敢的一个。对她而言,读书是轻松快乐的事;她又不拘泥于形式,敢从老师眼皮底下逃课,上山摘花抽笋,下河捕鱼捉虾。老师虽然生她的气,因为她太无法无天了,可打心眼里又很喜欢她,这样一个顽皮的女子,每次考试排名都是第一。在我刚读小学时,她还能给我背诵课文,记忆力真让人吃惊。小升初考试,她是全镇第一名,然而这并没有改变她辍学的命运。家里孩子太多,两个姐姐早已不读书,她能上到小学毕业已经是幸运的了,家里太需要她回来做活,挣工分来偿还欠下大队的公债。这份遗憾,一直留在母亲的内心深处;她告诉我,她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教师,希望我好好读书,能够弥补她的遗憾。第一次高考,我还真的就考上了师范,不过我的理想不是做一名老师,而是成为一名走天涯的地质工作者。当我做出复读决定的时候,她有点失望,但还是支持我的选择。小人物是决定不了自己命运的,尤其在那艰难困苦的岁月,她不希望我如她一般留下一生的遗憾。

   母亲二十一岁那年嫁给父亲,至今他们的婚姻已有三十六个年头。结婚第二个年头,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就是我最亲爱的姐姐;然后隔年生的我,妹妹小我一岁半,90年代初有了弟弟。弟弟出生之前,这个家一贫如洗,住了六年漏雨的茅草房。我是腊月出生的,爷爷同年七月辞世,好似我夺走了他的生命;也是这一年,家里唯一的耕牛也死掉了。雪上加霜,由于我是早产儿,冬天出生,着了风寒,加上营养不良,病的奄奄一息。最终,他们负债累累,总算是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过着最贫穷的日子,经受着苦难的煎熬,母亲没有垮掉,她矮小的身体里,充满力量、信心与智慧,不曾抱怨父亲半句,也不曾憎恨生活的不公道,精心打理这个家,呵护着她的孩子们。小时候,每逢过年,妈妈总要打发我去邻居奶奶家拜年,并送一包白糖。妈妈说,当年我在景德镇治病的时候,是她帮忙照看家,用自家的粮食喂我们家的猪。妈妈打发我去拜年,用意是让我一生都要抱有感恩之心,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弟弟出生之后,家里生活更加艰难。也是这个时期,母亲的智慧解决了一家人的生计问题。八十年代的时候,她就种菜去街上卖;秋天,卖甘蔗的母亲,追着汽车跑,卖出去满心欢喜,卖不出去神情沮丧。往事历历在目,我从未敢遗忘。母亲曾说,一次卖甘蔗的时候,饿的发晕,几乎要栽倒在地。即便是如此辛苦,赚到的钱也仅够一家人吃饱饭。

   母亲盘算如何来改善家境。那年国庆节,她在街道马路旁支起一个煤炉,架起一口铁锅,摆上一个方桌和四把小板凳,一个路边摊就初具规模了。米线和年糕是主要食材,可炒亦可煮,小油菜和肉丝也可以自由选择,价钱自然不同;还有撒点小葱的猪血汤,五毛钱一碗,很受搬运工的欢迎。国庆节这一天,方圆二十里来镇上逛街的人真不少,生意自然很好,尤其这独一份的买卖。我性格好静,不爱说话,不过我会洗碗,爱收票子,收摊儿一算,足足有五十元之多。那个时候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可能也就这点钱。母亲的眼光是敏锐的,在包子铺还是国营的时候,她就摆起了路边摊。那个时候,还没有城管,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作为奖赏,我能吃到两个国营商店卖的肉包子;一口咬下去,嘴角浸满油渍,小手一擦,连袖口都沾上了油渍。这是那个时候我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以后再也找不到这种味道,慢慢也就不爱吃包子了,有点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随着生意越做越好,家里的生活也慢慢好起来;盖的新瓦房里面也装修的像那么回事了,分割房间的破木板也换上了新杉木板,打上桐油,格外明亮。

   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似乎前路一片光明,然而好景不长。一天傍晚,妈妈摆摊回家直接进了房间,往常回来都要抱抱我们几个;姐姐抱着弟弟,我拉着妹妹,一起进到房间里,只见妈妈脸色苍白,痛苦的在床上打滚。弟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们也跟流泪。正在这时,爸爸干农活回来了,匆匆带着妈妈去看医生,扔下我们四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检查的结果是尿道管结石,堵塞的很严重,需要去景德镇市医院做手术,小镇卫生院做不了这种手术。妈妈和爸爸发愁了,去景德镇做手术,最短也要十来天,四个孩子谁来管呢?商量的结果是,姐姐从学校回来做家务,照顾还没有读书的妹妹和弟弟;而我还能去上学,回来帮着一起干活。客观不避讳的讲,如果我是女孩,也许回来的那个就该是我。父母那一代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我不能指责他们,惟有心中对姐姐抱有深深的歉意。

   这十天,是我儿时最灰暗的日子。回家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就是那池塘里的浮萍,无根无依;回家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就是那寒风中的落叶,无处栖身;回家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就是那荒草杂生的稻田,无人怜惜;回家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就是那冰封的河水,再也流不出笑声。白天姐姐和我忙着做饭洗衣服,照顾妹妹弟弟,还要喂猪,就跟个小大人似的。傍晚,我们四个就坐在石门坎上,怯怯的张望,多希望爸爸妈妈此刻正朝我们走来。

   天黑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老人缓缓的走了过来,他是我的外公。外公是180的大高个,外号山西,相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英俊的汉子。看到了外公,我们也就不害怕了,家里总算有个大人在。为了讨他的喜欢,我去炒了一大盘红薯,煮的特别软,因为他没了牙。外公坐下来喝一盅小酒,一边吃着炒红薯,一边夸我能干。在他的脸上,我看不到太多的表情,不是喜悦,没有忧伤。孤儿出生的他,经历的苦难是一般人不能想象的,所以眼前发生的这些事,在他看来,都算不得有多苦;又或者,他也心疼我们,只是从小没有受过宠爱,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相比较,外婆更善于表达她对我们的爱与怜惜,但是我对外公的形象记得要更深刻许多,尤其是那张饱经沧桑,波澜不惊的脸。外公也会跟我谈起妈妈小时的若干事情,说后悔没有让妈妈把书念完,对不起她。因为他看好的我的三个舅舅,都没有考上中专或者大学,禀赋和勤奋都不如我的母亲。我安慰他说,“还得谢谢您,要是妈妈继续读书,做了城里人,自然不会嫁给爸爸,哪里还会有我呢?”

   关于妈妈的苦涩往事,写起来让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我想就此打住,还是说些有意思的事情。记忆里,母亲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常常让算命先生给我算算命。七岁那年的某一天,有个瞎子算命先生来村里营生。很多人围坐在他的四周,妈妈抢着第一个给我算命。二胡声悠扬的传开,悦耳动听,我听的入神,至于他念念碎碎的说些什么,我听不太懂。突然我回过神来,只见瞎子被一个女子用扫把追着打,瞎子看不见,到处乱窜,好在大家将他们挡开。那个女子就是我母亲,好凶悍的泼妇。过后才知道,因为算命先生说我是无根的浮萍,活不过七岁,那时我已经七岁了。之后,但凡有算命先生来村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给我算命。在内心,母亲一直担忧,体弱多病的我能否长大成人。母亲爱儿子的心,是那么的强烈,容不得旁人说半点不吉利的话。

作者简介:陈新阳,江西鄱阳人,年三十有六,身高不高,体重不重,现从事地球物理行业,久居大漠,然心从未因寂寞而沉沦,腊月出生的我,喜欢晒太阳、追求美好的事物,记录生活的点滴与幸福。相信自己,快乐的日子总是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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