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

    老姨把孙女送幼儿园后寂寥了很多，无事可做的时候，往往和姨夫一块去兜风，要么挖了一大袋子野菜回来，要么剪了满瓶满罐的花椒，打磨成细细的粉末，把那“川贝枇杷膏”的小瓶子都刷得干干净净，大闺女两瓶，小闺女两瓶，侄女两瓶，外甥女两瓶的送。上年纪了就爱鼓捣点费事费力的繁琐玩意，她那芝麻酱里不仅仅有芝麻，还有黄豆花生，孩子们说比街上买的酱好吃，吃完还去要；她腌的芥菜丝拌花生也好吃，还有一大坛子米酒，拿到表弟的饭店，青花瓷器一装，十块钱一壶，有人专门冲着米酒而去。老姨和姨夫的小家因此经常门庭若市，探望他们是其一，吃喝卡拿是其二。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大表妹在就是小表妹在，我就经常争风吃醋，“哼，小表妹又比我多吃一顿！”老姨和小表妹那头就会哈哈笑着说“来来来，你快点来，给你留着等你来吃。”我便经常想念她们，经常给老姨打电话，电话里经常有笑声。老姨不老，62岁,是一辈子的亲亲好姨。

    今天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不是表妹们在，姨激动的说，※※过去看她了。他到她所在的城市办事，专程去看了她。※※？曾经我多么熟悉又亲近的旁院大舅家表哥，是他吗？姨说是呀，你还在他那里上过学，你忘了吗？他们现在一家子过的可不错，拆迁赔了10套房子，卖了3套还有7套，买了新车，娶了儿媳妇，得哩很着呢。姨的老土话，意思是很美。电话那头绘声绘色。她没想到她那表侄子去看他，毕竟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联系，一“表”疏三分。而真正惭愧的却是我，表哥照顾了我一年，过年我连个信息也没给他发过。很多时候不是说忘记了某个人的好，越不联系越不知道怎么去联系，连开口都懒得去做了。

    初三那年，妈妈听说县城里表哥所在的学校升学率较高师资力量雄厚，回娘家找到旁院大舅让他给表哥捎个话帮助我前去复读。我第一次到县城学校，觉着那里的老师都很洋气，穿的衣服很好看。特别是我们那个化学老师，老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我们乡下老师没有这么时髦的，衣服样式比较老洗的也发白。县城的老师还说普通话，我们那里只有那个刚毕业的政治老师讲课的时候说普通话，他戴着幅眼镜说着我们很羡慕的普通话，那阵子是我们班里的偶像级人物。县城的老师给我了很多新鲜的感知。表哥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说普通话，他甚至话也不太多，没有交待什么进城读书不容易好好学习之类的客套话，只印象着有一句“有啥事了来找我。”

    县城的宿舍人也很多，一个班级里的女生挤在一个大宿舍里，现在想不起来是我找表哥请求住在他的厨房里还是他主动安排我住在他的厨房里，他的厨房隔了两半，一半做饭，另一半，大舅母睡一张床我睡一张床。住在他的厨房里安静了很多，每天都能睡个安稳觉。 我的学习状态也空前的好，背书嗓门很大像喊操很有劲。班主任女老师老夸我，有时候下晚自习回去，大舅母还没睡，就会跟我絮叨“你※※哥说你学习很用功，你赶明儿能跟他一样当个老师有个铁饭碗就中了。” 因为※※哥是老师是有铁饭碗的人，表嫂子虽是城里人却很是中意他，任凭他一穷而白也心甘情愿的嫁了他。表哥那时是我奋斗向前的目标。姐和姐夫很优秀，是乡下老师。我想我能生活在城市就满足了。没见过市面的乡下姑娘有点像井底之蛙。

    那时候喝开水都是掏钱买的，学校有个烧水炉，好像一毛钱一瓶水，那种保温瓶。表哥总是给我水票，他们老师每个月免费有多少张水票，他省出来的给我。他仍然没有多的话，只是一句“你拿去用吧。”所以我总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报志愿的时候，表哥听班主任说我报了中专来找我，他说让我报高中，像我的成绩考上县一中是不成问题的。我坚决的要报中专，我想早点出来工作早点独立早点挣钱，我不想给家人再增添负担，表哥第一次跟我说了很多话，开导我站的更高走的更远才可能有更光明的未来，十几岁的年龄我还不太懂未来，也不谙世故，我听不进去。我的成绩比一中高出十几分而走了中专路线。表哥心理有些惋惜，只是对班主任说不管怎么样，表妹走了就好。那时候，不管是幼师也好，中专也好，一中也好，有学上，有出路，都是老师的荣耀。现在如果让我从头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听表哥的，选择一中。现在我慢慢的也喜欢听故事，他把他的经验告诉你，他的宝贵意见指导你，你可以少费周折，少走弯路。

    毕业后，我就去表哥家一次，再有一次，见到侄子发了个红包，自此慢慢的不再联系了。有时候翻出电话，想拨个电话过去，不知道怎么说，酌酌又放下了。不知道表哥会不会生我的气，表嫂子的直性恪早骂我忘恩负义了吧。

    虽然，有些亲人在慢慢长大的过程，在行色匆匆的日子里渐行渐远，但那些亲情早已沉淀心底，温暖着忙碌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