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过去不期而遇

一个面善而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同学聚会的场所。

我第一反应，把他当成是高中的同班同学，那个很久很久没有出现的“单”。

我们以前，管那个阿单，叫做单车的单。

其实，那个阿单的单，不读单车的单，读隋唐十八好汉当中第十五条“单雄信”的“单（善）”。

怕认错人，我找到“傻强”求证。傻强证实，那个面善的阿单，不是阿单，是大名鼎鼎的L君。

在傻强的引见下，几个人，上前握手，口里直呼，“哦！幸会幸会！”“久仰久仰！”

L君，是我们学生时代，曾经的风云人物，被当作反面教材，而“红极”一时。

无疑，L君，作为过去一个特别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代表着过去，代表着我们青春的记忆。

遇到L君，就像遇到了过去。

 

高中班同学聚会。

不知是凑巧，还是人为的故意，另外两个班也在同一天聚会。

我们是高二（7）班。

另一个班是高二（9）班。

再另一个班，有点特别，是初中的十三连一排。

其实，我们三个班都是同一个年级的，相互间都有熟人。

我们这所学校一向学生人多，关系错综复杂。我们当时的这个年级，尤其复杂。

有多复杂？

怎么说呢？

这么说吧，1400多人的一个年级，后来重新洗牌成600多人。然后，这600多人，随便拎出两个人来，要么是同学，要么至多是同学的同学。为什么会如此？因为，彼此要么是小学同学，要么是中学同学，要么是高中同学。这里，同学的概念，指的是同班同学。就比如，“傻强”吧，他就属于同学的同学，因为，我和阿单是高中同学，傻强和阿单是初中同学，所以，傻强就是同学的同学。L君的情况跟傻强一样。

这一天，就是这么几个复杂的班，碰巧同一天聚会，并且通过其中认识的同学，相约回母校拍照留念。

于是，我就见到了那个面善的不是阿单的L君。

 

L君，过去帅气的影子尚存；但不知是我长个了，还是他不长个，觉得他没以前高大；一头短发向后吹成小波形；明显地，头发薄了，发际线也明显地后撤，突显出饱满的天庭；L君脸上皱纹不多，面色黑里透红，气色不错；两眼不大，常眯成一条线，但依然炯炯有神；唇上一横，摆放着略微稀疏的一字胡，这一横，显得与众不同；上身外面穿一件棕色碎花皮夹克；里面一件红白黑三色圆领衫打底。总的说来，站在一群人里，L君，显得有一种跟常人不太一样的江湖感，浑身散发着经岁月的打磨，江湖的历练，所形成的成熟干练。但看上去，L君，丝毫没有一点张扬。

 

过去的L君，已经很模糊了，印象中，就一个字，帅。

L君，帅，难免当年有靓女喜欢他。

L君，初中时，同我们一个“连”，十三连，他一排，我三排；高中时，我们又属于同一级组（高中分两个级组），他10班，我7班。

与L君没有同过一个班，只能算同学的同学。

但是，一件事，让大家，永远记得他，即使几十年过去。

那件事，要是发生在我身上，大概我永远不会再踏入母校一步，甚至也不会再参加初高中同学的聚会。

 

一件现在算不了什么事的事，几十年前，却小题大作，搞到开大会公开批评的地步。

大家轻易就猜到我要说的是一件什么事。

高中时期，青葱岁月，帅哥靓女，还会是什么事？不就是谈恋爱吗？

现在的校园，高中男女同学相互间交往，关系密切，甚至成双成对出入校园，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不要说高中生了，初中生，甚至小学生，有时在公共场合都会有过分亲密的举动。那些男女小朋友，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不在话下，来个长时间的Kiss也一点都不避嫌。一般的情况下，遇到男女同学过从甚密，学校、老师、家长、同学都不会神经过敏，多数时候等闲视之，低调处理。只有因谈恋爱影响学业，家长老师才会在私下劝诫当事的同学，但绝不会公开同学的私情。

但是，早恋，在我们那个时代，一旦发生，方方面面，便如临大敌。

 

我们那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男女同学之间，甭说拖一拖手，即便说一句话都得小心翼翼，以免犯禁忌，让同学当面背后议论。男女同学稍为接近一点，容易引起别人的讥笑。男同学，最怕被人讥笑“色”。女同学，最怕被人说“姣”。其实，议论笑话事小，政治影响事大！

不待言，当时，男女同学谈恋爱，是犯了天条，那会是一桩罪！大罪！

 

当年，从化分校那个山旮旯，很闭塞，几乎没有什么娱乐。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电影，书报杂志也很稀缺。体育设施也很有限，只有土坡顶上一个破篮球场。趁墟赶集，去吃碗馄饨面，来回得走上3、4个小时。空闲的时候，勤快的同学除了到河边洗洗衣服，大家便显得无所事事。

青春期，情窦初开。说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但是，自然的天性，总会让男女同学之间相互吸引。尤其是封闭在一个偏避旮旯里，距离又近，大家学习、生活、劳动都在一起。明恋、暗恋的事件，难免发生。

要说约会，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说难，的确难。男女生都总会有几个要好的同学，这些同学很可能终日形影不离，吃喝拉撒都在一起，要想单独干什么“坏事”，往往逃不过铁Friends的目光。

说容易，也容易。荒山野岭，密林小溪，要想躲在一处避人耳目，玩个藏猫猫的游戏，地方还是容易找的。

 

L君，可能就是，地上地下，斗胆犯禁的同学之一。

不知出于闲得无聊，找点乐子？还是真的青春萌动，动了凡心？总之，L君是犯禁了。

 

青春期，没有什么恋爱经验的同学，但凡发生恋情，多数都会藏藏掖掖，把恋情小心收藏好，轻易不会外露，即使闺蜜，铁Friends，问到恋情，打死也不说出来。何况在“红色恐怖”时代，一旦恋情暴露，可能会“死”得很惨。

但是，不晓得L君是怎么回事，他的恋情，居然泄露了出去。

兴许，L君交友不铁，有人出卖了他？

兴许，L君或者他的女朋友，得罪了谁，仇家将他们送上了分校道德的审判台？

兴许，L君，太过年少张狂，不把规则看在眼里，硬要尝试一下规则有多大的杀伤力？

然后，一个晚上，在全级组同学面前，众目睽睽之下，L君和他的女朋友，双双被拎到台上。

有同学慷慨激昂，好像要打倒万恶的旧社会，打倒恶霸地主一样，声讨那一对可怜的恋人。

虽然，没有血腥，没有暴力，但是，语言的鞭挞，目光的扫射，很少有年轻人不受伤的。

那一对可怜的恋人，那天晚上，受没受伤？估计当时，目击者，没有几个人会去关注。

当时，可能有人，落井下石；可能有人，幸灾乐祸；我相信，也可能会有人同情他们；更多的人，怕是打酱油的居多，只管围观，看热闹。

事件久远，记忆模糊。

我已无从记起当夜的“公审”，“罪名”是什么？最后有没有“定罪”？定的什么“罪”？最终作出什么样的“判罚”？

我看不到L君和他的女朋友有没有受伤？伤口有多大？也没有追踪L君和他的女朋友多长时间伤口才愈合？更不知道这种伤害是不是会有后遗症，伤痛是否会像怨鬼一样如影随形影响当事人一生？

我也没有去打听，当年棒打的鸳鸯，后来鸳侣是聚是散？

我只记得，L君和他的女朋友，在高中群体里，原本属于曝光率颇高的两个人，事情过后，渐渐淡出同学们的视线，退出我们高中的舞台。

 

高中毕业之后，几十年，一直没有见到L君和他当年的女朋友。

直至那天高中同学聚会，才第一次见到L君。

那是一次不期而遇。

不期而遇，勾起往事。

往事钩沉，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