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儿时的麦场

又是一年麦收时。对此我已没有太多的感受——老家倒还耕种有几亩薄田，但父母早早便打来电话，叮嘱我们不必回去帮忙。他们说现在麦收很容易，几个小时即可完工。于是我和老公便也乐得顺水推舟，回说需要我们的时候一定要打电话。——但我们俩心里都明白这电话是不会打的。在父母兄弟的心目中，我们已成了“娇嫩”的城里人，再也干不得地里的农活了。

于是我对麦收的感受愈来愈淡，最后只来源于弥漫在空中的呛人的烟味。傍晚时分，正是享受习习凉风的时段，我不得不将家里所有的窗户紧紧关上。——那呛人的秸秆焚烧后的烟雾几乎侵入了我们房间中的角角落落。

不由忆起儿时的麦场。

距麦收还有十多天，便要开始忙着拾掇麦场。先是撒上一层碎碎的麦草，然后浇上足够的水，麦场于是变得湿润而结实，于是麦场成了孩子们玩耍的乐园。躺在麦场上打个滚儿，沿着麦场撒阵欢儿，好舒服啊！

还有在火热的烈日下打场。

麦子从地里收割回来，被均匀透气地摊在麦场上，接受太阳的沐浴。等到晒得几乎要焦透时，便可以打场。打场的时间一般都是在下午的两三点钟，正是太阳炙烤的时候。拖着重重的轧辊的拖拉机来到，打场便正式开始。轰隆隆的拖拉机转着圈儿，周边的大人一边眼疾手快地翻动麦子。那时我便也擎了一种叫做麦杈的工具，装模作样地比划几下。

轧场之后便是起场。

就是将麦草收集到一起，将丰收的麦粒留下。那满载着汗水和希望的麦籽是一粒也不允许被糟蹋的，被拖拉机的惯性带到场外的要一粒粒捡回来，被陷到泥土里的要一粒粒抠上来。

还要扬场。

就是趁着起风的时候，将麦子扬干净。扬场至少需要两个人，一个用木锹将麦子高高扬起，另一个用扫帚将麦子上的麦芒等杂物轻轻扫开。这须要等到天公作美时，吹来一阵阵有力的风。大多是在傍晚，亦或等到翌日清晨。于是大人们便要睡在麦场，守着自家的麦子。

还有遛场。

就是唯恐第一遍轧场时遗落了麦籽在麦草上，索性再遛一遍。遛场的收获通常是不大的，但人们还是很认真地完成这一程序，为了那点不忍舍弃的收获。

儿时的麦场是热闹的。

大人、小孩，打场的时候通常都会全家出动。于是全村的人几乎都转移到了麦场。麦场通常隔得不远，分布在人家还很稀少的村庄的周围。于是，一顶顶草帽，一根根麦杈，一串串笑声，绘就了麦收时节最美的图画。

儿时的麦场是喜悦的。

承载着冬去春来夏又至的收获，全家人一年的口粮，或许还有口粮之外可以变卖为零花钱的一点剩余。于是麦收时的人们掩饰不住的是满心的喜悦，通常将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主妇们，也会舍得掏上几个钱，买几根冰棍儿，买几斤油条，满足一下馋嘴的孩子，慰劳一下辛苦的汉子。

……

关上窗户之后有点闷，我怀念着儿时的麦场的味道，不情愿地摁开了空调……望着床上已睡熟的儿子，我遗憾地想，或许多年以后，他对于麦收时节的记忆，恐怕也只有这呛人的烟雾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