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老去的自己

    不知是哪一天，也不知是哪一年，我突然喜欢安静了，不怎么爱热闹了, 越来越喜欢怀旧了，有人叫我爷爷了，这是老去的节奏吗？

    我不愿去想，但我又不得不面对。在这个人世上，我已经活了五十年，在过去的这五十年里，我都干了些什么呢？逝去的岁月，就像一条被浓雾遮住的通往丛林深处的小路，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回去三、五米，再往前就是那弥漫的雾气。唉！那个背着小书包，里面还偷藏着几个番薯蹦蹦跳跳去上学的小男孩，现在已经年届五十；那个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满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个爱偷着溜下湖去采莲的顽童，已经成为一个脸上挂着固定笑容模式的老男人。

    从童年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从青涩到成熟，从拥有到失去，从失去到拥有，五十年的时光，似乎在一念之间发生和过去……白发像年龄一样偷偷地来了，开始发现一根，就偷偷地拨掉一根，发现两根，就无奈地拨去一双。慢慢地，白发越积越多，多得拨不过来了，我才会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说心里话，我真的不愿意这么快地老去，也不愿意就这么地老去，我舍不下那些美好的岁月，也舍不下过往中的点点滴滴……如果我能活到万岁、万万岁那该多好呀！到了我这个年纪，像午后五六点钟的太阳，虽然温暖依旧，却有些力不从心。那些来来往往的同学、同事，走着走着就散了，偷偷地成为我生命中的过客。曾经以为会一辈子陪在身边的亲人、朋友，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突然发现他不见了。于是，我似乎明白了自己命运的轨迹，不怨天；我似乎知道了自己人生的定位，不尤人；我似乎知道了自己未竟的责任，不懈怠。遇见自己欣赏的女人，也不像年轻时那样，小蜜蜂般叮过去，嘤嘤嗡嗡，制造欢心。至多不过如此：走过她身旁，微风一样地走过，偶尔点头笑笑，连寒暄都可以省略。对一些事情也不会较真了，特别是自己亲近的人，能包容就包容了。  看不惯的事情渐渐习惯了，不知道这种习惯是好还是坏？没那么愤青了，遇到不公的时候，会告诉自己，社会就是这样，似乎已看破了红尘。吵架生气永远不敢太久，先低头，后道歉，然后呵呵呵地笑。人前被人捧，被人羡，也做不到感恩戴德礼尚往来回敬人家一箩筐赞美；背后遭人谤，遭人讥，也不会动用长枪短炮与人理论。遇见那些坐在台上的人物，索性闭了嘴，让能量丰富的人去轰炸吧。遇见弱者还是会心疼，还是会帮助而不会再抱怨社会不公。心里有再多的委屈，都不会随便倾诉；身上有再深的伤痕，都不会轻易表露；尽管活得很累很苦，甚至身心疲惫，依然面带微笑，依然面不改色。烦恼的时候不再发牢骚，静静地看着、听着。埋头于一些虚拟的故事当中，将自己经历、看见、听到的一些实事，垒成文字，在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空间、自己的思维里码砌出自己想要的精彩。

    一些老年人的疾病，不请自来，让我不得不加快锻炼的步伐。每天都在研究保健、养生。减肥是永恒不变的话题和行动。渐渐地讨厌酒局、KTV，喜欢亲近自然，喜欢简单健康的生活方式。曾经为了财富、权力、地位甘愿牺牲身体，现在为了生命可以抛下一切。 似乎什么都看得很淡，不再去计较那些种种。偶尔吃了亏，也懒得找人理论。约朋友、同学喝茶聊天，通常都是只约一两个人，涓涓溪流地消磨时光。三五个人，叽叽喳喳，就觉得承受不了。在许多场合，就像葛朗台清点匣子里的金币一样清点嘴里的语言。人家八卦只微笑、聆听，不再参与意见。

    微信朋友圈里兜心思的话儿渐少。大多时候只是潜水，偶尔看看，不说话，甚至连点赞都省了。渐渐理解和贴近妻子了。在家里对妻子百依百顺，出了门对社会千随百依。对幻想不再有期待，但说话、办事却越来越幼稚。出门三回头：拿起钥匙再摸摸口袋，走进厨房再看看燃气，走出家门再回头望望。曾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而活着？现在，已经懒得去想活着的意义了，反正就是不想死。

    我知道,我偷偷地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