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将（36）

36激将

  猪年（1995年）的春节，是我们家最愁人最不舒心的一个春节。

  儿子已经读高二了，他上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简直见不得人，语文64分，数学只考了56分，他从来都没有过不及格的成绩呀，这是破天荒的第一回。把书读成这个样子，让我们俩口子既生气，又着急。个子长得比我还高了，这么大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两个孩子小的时候，妻子靠着她的“大嗓门”能把他们“唬”得服服帖帖。可是儿子自从上了高中，才不管他妈吼叫呢，妻子的“大嗓门”早已经不起作用了。

 “怎么办呢，你倒是拿个主意呀！”妻子发愁说。

 “我找他谈谈吧！”

 “你要好好跟他谈，忍住气，千万别发火，不要骂他。孩子这么大了，你别看他书读得不好，可自尊心还很强呢。”妻子的提醒是对的，我去交流才半年时间，儿子的成绩直线往下掉，他哪在读书呀，简直是混日子，这些天我一想起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找儿子谈话，若不刻意控制好情绪，我肯定会发火训斥他一顿。

“你耐着性子吧，给他多讲些道理。”

 “他什么道理不懂啊，你以为给他讲要好好读书的道理有用吗？”

 “你不讲道理，给他谈什么呀？”妻子不解地问。

 “我自有话说，我们一起找他谈吧，你也了解一下情况，我不在家你好督促、教育他。”

  晚上，这是猪年的大年初三晚上，我和妻子一起来到儿子的卧室，我一屁股坐在他床上，就叫他把期末考的试卷拿来给我看看，他赶紧翻出考卷递过来，我扫了一眼，看了看考分。

 “收起来吧。”我把考卷扔到他面前，儿子低眉顺眼，神情紧张。

 “你也不要紧张，我今天只是想跟你谈谈心，同时跟你商量一件事。”听我这么说，他乜斜着眼偷看我，我装着没看见，继续说：“你知道，我和你妈希望你们姐弟俩好好读书考上大学，能接受高等教育，做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你姐姐不满十七岁考上人大，已是大三的学生了。你今年也十七岁了，连高二都读不及格。我想问你，你到底想不想读书？你要跟爸爸妈妈说真心话。虽然我很希望你也能像姐姐那样，但如果说你觉得自己就是个笨孩子，不是读书这块料，或者说你就是不爱读书，宁愿去做小工、扫马路甚至去捡垃圾讨生活，爸妈也不想太勉强你去读书了。毕竟你也是成人了，什么道理都懂，人各有志，我也勉强不了你。但是，有一条先给你说清楚，如果你硬是不想读书了，可不能坐在家里吃闲饭，得自食其力，我给你找个建筑工地，你就去挑水泥、砂子，做小工去。爸妈养不了你一辈子，人要生活，你不愿意去学校吃读书的苦，那就得去工地吃干活的苦，到劳动中去吃苦、流汗、学技艺。这两条路摆在你面前，在你做出决定之前，爸爸得提醒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得自己去走，你今天的选择要对你的将来负责，一步走错，可能关系到你一辈子的生活是否幸福，这可没有后悔药吃。所以，你一定要认真考虑，三思而行，真的想好了，再告诉我。”

  “我要读书。”我话音刚落，他就忙不迭地说。

  “是不是真心话，真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还是要读书。”儿子郑重地说，我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

  停顿了好一会，我才说：“既然是这样，我尊重你的选择。”

  “妈妈也支持你的选择”妻子接着我的话赶紧说。

  “儿子，你既然还想读书，那就要好好读，读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行，那是浪费光阴，糟蹋青春。你学习成绩掉得这么厉害，自己分析过原因吗？”儿子讲了些七七八八的理由。

  “你讲的都是些外部原因，不是问题的关键。想读好书，要找主观原因。我问你，你觉得自己笨吗？”儿子摇摇头。

  “是呀，你不是个笨孩子，以前你学习也挺好的。爸爸去了三明，你成绩就猛地往下掉，什么原因，这不很清楚吗？”儿子低头不语，一副痛苦状。

  “我不在家，妈妈管不住，你又不自律，不用功，成绩还能不掉？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呀，问题出在自己，坐不住、静不下、钻不进、不努力，毛病就在这12个字上。”

  我的话切中了他的病根，戳到他的痛处，儿子开口说：“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的精力集中不了一节课时，做一会儿功课就想歇一歇，做完一道题就想干点别的事。有时候眼睛看着书本，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很容易跑神，看起来在桌前坐了一两个小时，实际上没有把书读进去。”

  “跟你的笔友，还有联系吗？”我突然想起他有过一个南平一中的女笔友。

  “没，没有了。”儿子说。

  “真没有了，是什么时候不联系了？”我追问。

  “就在前不久。”如果他说的是真话，也许是他幡然醒悟了。

  “好，既然不能促进学习，断了好。以后把时间多放在功课上”我鼓励他。

  第二天，我和妻子带着儿子去给他的语文和数学老师拜年，作了较深入的交流，她们赞同我那12个字的原因分析，语文老师黄玉銮说：“孩子的智力挺好，他就是静不下心来。静不下、钻不进，就做不了学问。我也认为他过于散漫，不努力，用功不够。”同时她也对我儿子说了一番鼓励的话。数学老师是他的班主任，要求我儿子“加强自控、努力学习”，更对他提出了下一步具体的赶超目标和名次，儿子当着我们的面，信誓旦旦地答应一定要实现班主任提出的要求。

  这次做儿子的思想工作，对他有所触动。儿子在日记中写了一大段“自我激励”的话：“为了自尊，不能落在几个朋友之后。慧飞在疯狂努力，继峰进入了班上前……我该怎么办？我答应了班主任，为了信守承诺，也为了自己的前程，我必须努力！……马上就要会考了，等高三再追赶就来不及了，我必须刻苦用功！爸爸一去三明公司上班，我再懈怠散漫，那就完了……我要抓紧时间学习，再苦再累，哪怕抽筋扒皮也就一年半的时间，我怎么也要挺过去，熬出头，争口气，考上大学。”儿子没有食言，经过努力，他考入了福州大学，是班上八个考上大学的学生之一，虽然比不上他的姐姐，但也算是争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