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年终结算
1969年10月,是我插队落户的第10个月,生产队里组织社员们,在全队的所有山坡的梯田里和坝上丘陵地带的干田里,栽种上油菜、洋芋,又称为土豆(学名:马铃薯)。
从这时候起,全年的农活基本上算是完成了。在这时候家家户户的社员都忙着侍弄着自己家里的自留地,干着自己家里的小农活儿,用手工编着一些竹制农具和工艺品,修理一些农具,搞一点儿家庭副业。家家户户门口的晒坝里、台阶下都可以看到那么几只鸡在撒着欢儿,远处的山村里偶尔还听到几声狗叫声,好一派悠闲自在的乡村农家田园风光。
广阔无垠的田野上,时常可以看到一些褐黑色的耕牛慢悠悠地低着头,咀嚼着田坎地边上的青草,显示出如此悠闲和自由自在。远远望过去,到处是一片又一片黑里夹杂着深绿色的丘陵坡地,各家各户的屋顶上冒着缕缕白色的炊烟。漫过了碧绿色的竹林在半空中慢慢地散开。呈现出广阔的田野无穷无尽的寂静和悠然,处处充满着无限奇妙的神奇色彩。
这几天生产队里正在搞年终结算,社员们都在盼望着能把应该分到的钱早点拿到手,队里最忙的是记工员和会计。我也很荣幸地参加了这项工作,配合记工员和会计打算盘。当然,在开始的时候,队长并没有安排我去。就是因为记工员和会计实在忙不过来,天天向队长叫苦,说他们的工作量太大,根本忙不赢。社员们也是天天到处围着追他,催问队长什么时候才能拿到结算的钱。队长被记工员和会计吵昏了头,也被队里社员们给围得急红了眼,事到此刻,他突然把我想起来了。
队长连忙来到我的小木屋,人还没有进门,大声武气的声音就先飞进门来了:“小石,你马上到仓库去一哈,帮到记工员和会计清理一哈工分。”
随即他又问我:“你打得来算盘不?”
我当时很得意地回答道:“不瞒你说,我的父母都是会计,打算盘嘛,我在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老师就已经教过了。”
这下队长他倒是高兴了,还不满地回了我一句“你也是哦,为啥子不早点说嘛?”
说着,他用一双大手在我身后用力猛推着,生怕我会突然消失,把我从我的小木屋,一直推到生产队仓库的台阶上,亲手交给了会计和记工员。
满脸得意地对他们说道:“这一下总该对了,我给你们找来一个你们都认得到的小会计。”
会计和记工员正忙得不可开交。一抬头看见是我,马上都笑了。“咋个会开始没把你想起哟。害得我们已经遭围了好几天了。”
我很快就插上了手,先打好一个表格,把生产队里全体社员的名字归类按月份列出一份空表格,其次把逐月每个社员当月出工的原始记录翻出来列入表格,全年12个月,列出12个表格。再根据全年12个月的逐月各个月的汇总表列出通过计算,得出整个生产队的总工分数,最后根据总的工分数量除以10得出生产队全部工日的数量。经过队长审阅后,我在库房的一个角落里找到几张大红纸,拿出一支毛笔粘着浓墨,把每个社员的全年工分总数量在大红纸上抄好,贴在生产队库房外面的木板墙上。
这时候,整个生产队就像是在开大会,又像是在过节,全队的社员们都换上了整洁的衣裳,从各自的家里赶到生产队的库房,密密麻麻地挤在这张写满黑字的大红纸面前,睁大了双眼,努力寻找自己的名字,查看自己全年的工分数。
这时候我站在旁边看到有一位老农民,他在离这张大红纸不远的一块空地上,铺开一张旧报纸,再把一个瓦罐轻轻放在那张旧报纸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的硬纸盖,从罐里倒出一大堆色彩不同黄豆颗粒来,我好奇地问他,“你这是干什么?”他抬头看看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压低嗓门,小声对我说:“小石,麻烦你去帮我看一下,我的是多少分?”我立刻挤进了人群,帮他看完了之后就马上挤出来,到了老人的面前,大声地告诉了他的全年工份数。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把刚才倒在旧报纸上的黄豆拢成一堆,一五一十地认真数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笑了。笑的那样满足和幸福。拉着我的手,认真地说:“对了的,对了的,一分都没有差。”
我当时也愣住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原来他不识字,就连人民币上的字,他也认不完全,家里也找不出几个认识字的人。为了记工分,只好在每天出工以后,回到家就往瓦罐里放上几颗黄豆,因为他是随着出工的时间季节变化,每天都在投放,黄豆的外表皮颜色也略有不同。(当然啦,这个瓦罐必须要放在家里小孩子们绝对找不到、够不着的地方)。到年终决算的时候再把黄豆倒出来数,有多少颗黄豆就是多少个工分。工分核对完以后,这罐黄豆就拿来推豆花。权当是改善伙食了。
几天以后,年终结算张榜公布了,我全年工分总数860分(当时我人个子小。力气不大,每天只有8分工)扣除所分到的粮食和其他实物以及平时预支的30元。剩下的余额就只有5元钱。
谁又能说这5元钱不算是钱呢?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没有倒欠生产队的,也就算是可以的了。在当时,全公社的知青基本上都没有做够工分,那一年,工分做不够,倒欠生产队的知青,在全公社的范围内是相当普遍。我虽然只拿到5元钱。要与生产队里其他几个知青相比,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为此受到了生产队里全体社员的一致好评。
队长更高兴了。又把他的叶子烟掏出来招待我,我一看他掏出来的又是那黄焦焦黑黢黢的叶子烟,不由地向后边躲,结果一下子躲到了身后的拌桶上,撞了一下腰,我刚转过身想逃跑,却被队长顺势一把推倒在装着稻谷的拌桶里,库房晒场上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笑了。
结算工分张榜以后的一个深夜,我那小木屋所对应的沟对面板房里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哭声。出了什么事,我赶紧赶过去,请看下一节《深夜请兽医》
作者简介:我有点腼腆有点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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