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盒烟的故事

    路断了，但已经远远地可以望见营地了。李大拉开车门跳了下去，说：

    “小罗把车调个头，等到。我们走。”

    没有路，全是乱石，像是走在刚炸开的采矿场一样。李大走在前面，腾挪穿插，走得又稳又疾。营地里乱糟糟的，各单位帐篷挨着帐篷，有人穿着作训服，有人穿着汗衫，也有人赤裸着上半身，看起来都一脸严肃，一脸憔悴。一阵山风吹过，帐篷顶上崭新的五星红旗猎猎作响，显得格外耀眼，让人为之一振。

    李大也是第一次到营地来，却像很熟悉一样，居然径直就走到了我们“敢死队”帐篷门口。

    “老陈？老陈！”

    “老李！你们咋上来了？”

    两人伸手紧紧握在一起，都很用力，看得人鼻子发酸。

    “情况如何？”

    “不行，没有机械，也定不到位。跟二炮救援部队衔接了，估计下午机械可以到场。我们分成两批，随时有人在现场，一是继续搜寻、探查，二是方便当面衔接。”  

    “太好了！太好了！辛苦了老陈！”

    “其他县情况如何？”

    李大摇了摇头，递给老陈一支烟，猫腰钻进了帐篷。

    十多分钟，两人一先一后猫腰出来。老陈手指上还夹着早已熄灭的烟蒂。

    “老陈，这里就拜托你了！千万注意安全！”

    李大跟在场的另外三名队员也一一握手道别，每一个都握得很用力，感觉很悲壮。

    从营地返回停车地，又在乱石中“走”了半个多小时。小罗已经发动了车子。李大拉开车门上了车，突然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我:

    “你跑一趟，把这盒烟给老陈送去。他离不了这个。”

    放在平时，我一定会在心里嘀咕:“刚才不拿，整我又跑路！”但此时却很兴奋，仿佛接到了一个无比光荣的任务，感觉双腿硬拖着身体要向前奔一样。

    回去路上还是走走停停。李大又把头靠在头枕上闭目养神。小罗专心开车，卫哥也半眯着眼睛，不再关心车窗外的事。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李大的烟瘾什么时候发作呢？李大只养了不到五分钟的神，见车子又停下了，冒了句：

    “咋个的嘛？又不走了！”

    大家都没搭腔。

    李大挪了几次屁股，始终都没找到感觉舒服的坐姿。于是掏出手机看看又放回去，又打开车载收音机，来回搜了几个台，都嘶嘶嘶一句听不清，只好悻悻关上。少顷，李大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对我和卫哥说了句：

    “你们都不抽烟嘎？可能堵不到好久，对面来的车都没啥得了。”

    李大烟瘾犯了！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得意，把那支烟从他耳边递到了眼前。

    “你不抽烟哪来的烟？”

    李大立即坐端了姿势，好像第一次见到烟一样，举在眼前认认真真看上面的烟名和生产批号。

    “我刚才偷偷藏了一支，给你应个急。”

    “鬼头仔！只有半盒烟你都要克扣一支？看老陈不收拾你！”

    李大点上烟，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份文稿，边抽边看。

    “这是信息组一篇灾情要报，内容不错，标题要重新考虑个，”李大反手把文稿递给我，“你记下来，回去就发。”

    我赶紧掏出笔记本。

    李大沉吟片刻，一字一顿地说：

    “山垮房垮，绵阳信合不垮；水停电停，服务三农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