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记忆（三）

    在我的印象中，少年时代的记忆就是一个字“饿”。但毕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在懵懂之中也确实干过不少调皮捣蛋的事，虽然当时觉得很有趣味，但现在每每忆起，却常常笑不出来。

因为“饿”，所以我特别羡慕家里有果树的人家。于是我特别爱去树明家，在那里可以吃到桃子和葡萄；爱去东院傻大妈家，他家有柿子和黑枣，可黑枣吃多了就拉不下屎来;爱到地里摘桑葚，吃到拉黑屎，把手把嘴都弄黑了也不知道…….有一次，我竟从卖桃树苗的大车上要了一颗小树苗栽在菜园里，都开花了，却被二哥一锄头给铲了。虽然我打不过他，也和他结结实实的干了一架，因为他毁了我的一个梦想。

    小时候的我是很调皮的，有时也会恶作剧一把。一次我和树明把一串葡萄浸在尿池子里好半天然后拿到街上去，为的是引诱那个经常从我们手中抢东西吃的盘柱。结果他真的上当了，一见我们就抢走了那串特意为他准备的葡萄，并吃得津津有味。只是在吃完后才问“为什么味道有些怪怪的？”我们两个忍住大笑，“知不道！”

因为吃不饱，所以有时候也当当时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邻居家的茄子西红柿黄瓜，大妈家的甜杆，老奶奶家的樱桃，都是我们袭击的对象。最惊心动魄的是偷瓜。

    瓜地是生产队的，一般有二三百米长的地头，由两个大人看着。我们孩子跑不过大人，就兵分两路，一部分人明偷，嘴里喊着“下定决心去偷瓜，不怕牺牲往里爬；到了里边摘大的，摘到大瓜甜掉牙！”目的是吸引看瓜的，而另一部分人却在对面偷偷爬进去，到时候两边平分。为了防止被追到，一般要事先看好逃跑的路线，并在沿途的桑棵上做些手脚，把两根桑条子绑接在一起，就做成了一个套子。这套子很管用，每次都能让看瓜的在追我们时吃大亏，不是被绊倒就是被勒住肚子。但有一次我们没有跑过大人，眼看就要被抓住了，一着急就钻了棒子地，我们个子小，玉米高，所以跑起来很快，而大人就不行了，一般在中午他们都不穿上衣，棒子叶正好割胸脯。往往偷了哪块瓜地，第二天我们就又装乖孩子去那里要瓜解渴，这时候就能听到看瓜的叔叔伯伯吹嘘他们如何为了集体财产勇追偷瓜贼，连动作带比划，然后就让我们看他们身上的伤。回去我们就大笑，因为他们不知道，那几个所谓外庄的偷瓜贼就是我们几个捣蛋鬼。有时候我们也学电影里的情形，用杨柳枝变革伪装帽，脸上贴上豆叶，身上披上老牛筋，从老远就往瓜地爬，有一次竟然赶上了大雨，但想一想电影《奇袭》里方勇他们炸康冰大桥时也是冒雨前进的，就什么也不怕了。那次我摘了两大筐烧瓜，一边走一边吃，等到家时就剩下四根了，事后想想，我都不知道吃了多少。

    除了偷瓜，我们还偷梨。地震以前，我们老家是个风景非常优美的地方，地里到处是树行子，有梨树栗子树，到春天可美了。梨树开花时一片白，栗子树的花是长的毛茸茸的像小虫子，可以拾来当柴烧也可以拿他编辫子夏天熏蚊子用。春天一到，梨树栗子树开满鲜花，引逗的蜜蜂成群结队的。据说我们这里的蜂蜜质量是上乘的。可惜的是我们村的梨树都是酸梨树，偶尔有几棵香嘟噜也很少结果，再加上梨树上野蜂很多，那窝有向日葵的盘子大小，可厉害了，偷梨的风险很大，因为那时候家家都缺吃的，所以生产队看得很紧，要是叫护秋的抓到，就得游街挨批斗。但小孩子可不管哪一套，也不管他好吃不好吃，一样成筐的往家偷。但最多的时候是去外庄，我们村子东面是樊各庄，他们庄的梨树都是甜梨叫酸梨和热梨，比较而言要好吃的多。所以我们成帮结伙的去袭击他们，还是老办法，两面夹攻。在梨子熟透的时候，只要轻轻的摇晃就会落下来。我们有明确的分工，有人去树行子的另一头引诱“敌人”，有人专管上树落梨，有人专门负责捡落在地上的梨子。我们事先把裤子脱下来，用桑皮把裤脚子扎起来就成了口袋，把梨子捡满后就是快速撤离。那个时候总看那么几部战争电影，情节都背下来了，所以干什么都像是在模仿电影里的镜头，跟真打仗一样。试想一下，几个光屁股的小屁孩，肩上扛着用裤子扎成的口袋往回跑，后面再有一两个脸都气紫了的大人在追，那是一种什么情景啊，呵呵，是不是很好玩啊！

    到了冬天，似乎真没有什么好玩的了，但有一个好的去处，那就是生产队的饲养处。因为是集体经济，所以全队的花生秧子都集中到饲养处，堆在一起就像一座小山，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南北也有一百来米。这里是小孩子的天堂，尽管看饲养处的老头李庆很厉害，但架不住孩子多，轰了南边的，北边又上来一群，孩子多了就起哄，那天也没让老李头清闲过。之所以孩子们都到哪里去，因为可以在哪里找到吃的。生产队劳动谁也不会用心，所以那堆放的花生秧子里有许多的剩花生，而且经过一两个月的风干，这时候的小花生格外好吃。我们是先在旁边套一个洞，然后就猫在洞里，一点一点地往下撕扯花生秧子，寻找剩余下来的花生，边找边往嘴里填，要是不被发现，小半天下来就能吃个小饱，中午回家吃块白薯再喝口水就行了。但更多的时候，还要和老李庆斗智斗勇，觉得那也是乐趣多多，反正乡村也没有其他什么娱乐节目，玩呗。有时候也闹笑话，比如掏的洞太浅，叫老李头儿给踩塌了，或是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困了就睡着了，任凭家里找翻了天也不知道。但不管出现那种情况，都没有好果子吃，要么叫老李头儿揪着耳朵找家长，要么被家长胖揍一顿。

    今天想来，那真是苦涩的童年有趣的童年快乐的童年难忘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