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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乡村

时间:2022-09-27   作者:九满 录入:九满  浏览量:84 下载

我的故乡——下柴市,很不起眼,一直以来都窝在藕池河的东岸。许多年来,就是村前那条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的防洪堤与外面世界保持着艰难的联系。村民穿着臃肿、邋遢,孩子们手上、衣服上有着或多或少的渍迹。

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我的村庄,但在许多时候我非常憎恨它憎恨它的闭塞,憎恨它的贫穷,憎恨它的偏僻;我甚至憎恨我的父母,憎恨我的家——那间破旧的茅草我很无奈出生在这里而且当时的,固执地以自己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在这里。

那时候,乡亲日子过得很苦,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改变什么,他们似乎习惯了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每天天还没亮就起身,匍匐在田,全身晒得黑不溜秋,天黑透才会回家夏季的阳光十分毒烈,父辈们俯身水田中,用青筋突起、长着水泡的手,一兜兜地收割早稻,又一兜兜把晚稻插下去。我看到他们额头的汗水反射出太阳的光芒;看到他们湿透的衣裤,成片的汗碱霜花结晶成精盐。在河滩上散漫驱赶它们的老人或小孩一步一趔趄。我也不得不俯下身体,容身于庄稼之中,用镰刀、和锄头,一下一下,做着大人们日日重复的枯燥的农活。我曾在酷暑的田间饿得前贴后背还得挑回百多斤的新鲜稻草曾在酷热中午顶着似火骄阳割完最后一兜水稻曾在蚊虫乱舞夏夜弯腰弓背非要插完那丘水……

夜晚,人们煤油灯舍不得点,女人在月下纺纱纳鞋,男人在大树底下埋头抽旱烟我不知道这种貌似安宁祥和的状况何时可以改变我受不了那种年累月夜的超负荷的劳作,每天面对的都是永远不完的,永远不完的我更受不了那种“年年盼着富,年年穿着烂衣裤日子。在我这个地地道道农民眼里,乡村的一切都充满了烦恼焦虑对此,我无法按教科书上描述的那样,对农夫们说出“高尚”“伟大”、“无私”“奉献”等等冠冕堂皇的词汇。事实上,父辈们也不会本着这样的几个词汇去长年累月在土地上纠缠其实,他只是为了生存——本能,他们必须如此。所有的赞美都高高在上,都是一种强制性的附加。

时常觉得铺天盖地、连续不断的“农活”纯粹是一种肉体上折磨和消耗——站在阔大的田地边缘,看着随风摇动的庄稼,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奈,逃的想法空前高涨,我不止一次地思考过,不止一次地梦想过,不止一次地发誓过: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我一定要更换一种活法!我知道要改变这种生存方式,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念书,考上大学。所以恢复高考那时起,我发奋努力,跟命运抗争,那年高考后我如愿以偿,上了大学,离开了那个生我养我的乡村,从乡村走进了只长楼房不长庄稼的城市,吃上了“国家”,成了城市的新移民。

回头再想想,那些将乡村视作田园或乐园的人,甚至伟大的思想家经年沉浸在城市的灯火、酒浆和海鲜野味之中,穿越层层楼群,看到乡村里那桃花园似场景——夜幕低沉,星斗满天,萤火虫飞舞在草丛和花朵之上——当黎明降临,阳光普照着层层田地,旧的房屋雷打不动,古朴安详——飞鸟落在牲畜的脊背上大声鸣叫……所有这些,都是蜷缩在城市的那些文人杜撰出来的,他们的天职似乎就是散播流言——让那些不明底细的人,真的以为乡村纯洁得就是日晨早的露珠、夏天傍晚的花朵……文人想象的赞美和浪漫直接伤害到了在地上艰苦劳作的,至少有一个事实:没有一个热衷于凌空歌颂农民的人,代替农民去做一些实际的农活。这是令人沮丧的

前几天,我回了趟老家,情不自禁地到村子里走走,在村庄里散漫,像石头一样滚动。我发现村庄有些改善,但住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因娶不到妻子,而离开村庄去了外面闯世界,与我一样,半推半就地融入城市生活,不愿再回来了;老年人该走的都走了,田野里新增了一座座孤坟;那些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坐在家门口,眯着眼睛晒太阳。在这深的季节,满世界与我的这身打扮惊奇的一致,灰色的石头,灰色的台阶,灰色的狗,灰色的绿植,甚至整个村庄都是灰色的基调。看一眼村子,一切都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但一切又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我不知道我的生命过程中,能回来几次,但我知道我的灵魂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故乡尽管我的内心对乡充满不喜欢,甚至讨厌。对于故乡,每一次的走与回,回了又走,停留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每次都让我备受煎熬,在不舍中渗透着断然决裂。土是寂静的,也是蛮荒的这种寂静和蛮荒让常常无端地心生悲凉,但我知道在我的潜在意识里还是眷念的多一些,那种源于内心深处的乡土永远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我有空时会写写文章,并且我相信,这种陋习会持续到我生命最后的日子。我写着一些很琐碎的心情,故事,故乡,故人,但我不会把不属于我的套在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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