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趣忆】之十一 少时习武轶事

   少时好动，喜欢习武。起初不知学什么拳种，到处拜师学艺，啥也练。洪拳二郎，醉拳梅花，少林武当等，见啥学啥，都会个架子；同时学习刀枪棍棒，剑戟钩叉，九节鞭、流星锤这般武器也都略知一二，能耍几下，不甚精通。刚开始学习时不入门，主要是走空架子，也就是跑套路，其余比如健身和技击原理等一概不懂。练了几年，中看不中用，没得到多少真东西，白花费了很多时间。 

    七十年代初期我自荐跪拜在当地出名的60多岁老拳师胡道山门下练习二郎拳棍。道山公是我本族的曾祖父辈份，瘦高，精干。他1924年十几岁即在沙河南阳拜当时二郎拳名师曹喜堂先生为师【曹先生曾在少林寺待过，功夫了得，当地弟子众多，本族胡道恒、胡道山即是其杰出弟子】。当地人说道恒公臂力过人，单臂平托200百斤石磙子在场上可走数圈。二十年代末曾威震天津。道山公擅长拳术和棍术，拳术以铁臂见长，掌开数砖，一挥手即可使碗口粗棍折断，浑身通硬。平时徒手，几人很难近身。年届古稀之时，仍可“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练起棍术虎虎生风，似乎风水不透。   
   道山公脾气古怪，很少授徒。平生仅传张庆丰、张会英和我三个师兄弟。他教拳严格，手中常掂着教鞭棍，一看学习三遍不合要求就打。起初传授我“王子卧兵”、继而“铁牛耕地”。“王子卧兵”是双手握拳，拳心相对，拳面并排放在一块砖上，然后俯卧，双腿平伸，身体如耕牛状前后起伏运动；“铁牛耕地”是将“王子卧兵”的双拳变作十指抓地，运动如同“王子卧兵”。前者硌得拳面流血、长茧子，疼得钻心。“铁牛耕地”顶磨得十指疼软。每做几次，喘着粗气，不慎或挨打，或趴下。我坚忍数月方才过关。这种基本功可锻炼拳，指，臂，腰腿等。我练功不敢偷懒。师父训诫，只有平时苦功，才可遇事沾光。我咬牙坚持数年，曾经臂拳强硬如石。许多人不易做，有人找我学习，我曾让练习，基本都是忍受不了而突地趴下，最后放弃。
   几年后我转投本地梅花拳师、大赵庄王振生先生。王先生精通梅花拳棍，脾性比道山公更古怪，不喜结交。除了拳术，他擅长医治皮肤疙瘩等杂病。整日随带一白蜡杆子【藤条】走游四乡，悬壶济世。闻听武术高手，必造访切磋。我拜识王先生，是一次他去我们家找族伯胡俭珍比武败北，十分佩服俭珍公。我当时年轻，喜欢蹦跳，不喜欢俭珍伯的太极拳。便提出跟王学梅花拳棍，曾在一闲置地方栽埋梅花桩练功；同期经人介绍拜帖广府城隐居的静悟法师、碧云真人学习少林武当拳大约两年左右，实际从学累计不足一年，但比以前的几位师父传授的拳学深奥实用。当年我做事很痴迷专一，为了学业出成绩，我可以点灯熬夜苦读，只差头悬梁、锥刺股；同样，为了练出武功，我学习古人闻鸡起舞的精神。每天早晨4点半起床，穿着宽松的灯笼练功服，一直练到近6点，然后收听中央电台英语广播，再到学校跑操，吃饭，早操，上课。下了晚自习，做完作业再练到深夜。我很投入，深夜练习打千层纸，打沙袋，掌劈院中枣树，常使拳面及手指外关节等处茧子久久不去。我还备用一桶沙子，经常用药水洗手外敷，穿沙子练习穿沙掌，练得指头发粗，指甲受损；练习腿功，白天腿上经常带5公斤沙袋，晚上睡觉时候腿酸。所练这些都是武术界所说“外练筋骨皮”。我坚信老人所言的“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真正从学所获甚多的，是七十年代末跟随清末民初著名武术家、孙氏太极拳创始人孙禄堂先生的嫡传关门弟子、族伯俭珍公学习太极、形意、八卦拳剑等，同时拜师孙禄堂先生女儿、北京武协副主席孙剑云女士等一大批国内外知名武术大家。我这时候的武功学习算是提升到最高档次，无论理论，拳技，结交全国武术高手黄万祥，霍培林等。由此迅入门道，功力骤升。
   师父们常告诫我，行走坐卧，处处练功。我在外学习武功或试技回来，满脑子是攻防意识，甚至我撩门帘推门和换步转身都按照武术攻防进行意识性动作。
   武林中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孝敬师父师母，经常给干活，打水、扫地等，深受师父喜欢，还先后为五位恩师送终；我坚信多拜师，多试技，才可阅历丰富、见识多广。我始终认为，练武必须必须经常与各种拳友切磋试技，这是真正提高武功的捷径。所以，为了多学点东西，一方便就四处拜师访友。我每每学了招数就想找人比试，验证实效。与拳友切磋拳技，尽管胜败各有，但总有新获。我回来后会及时把胜败的感悟记录在本，再行琢磨。外出试技，提高很快，闻名乡里。
   长期练功痴迷，练到许多情况我的大脑时刻处于自然防备的虚灵意识；练得伸手矫捷自然。一般情况，眼前突然有东西袭来，我会马上自然躲避和迅速进入攻防。上高中时，许多同学知道我习武，一般不欺负我。但某日晚，有两个调皮同学见我从学校厕所出来，突然抱住我腰腿，我当即用八卦和太极将两人化解甩出，两人服我，从我学拳。外村学艺夜归，曾两次遇到强盗，我突然出手，击掉刀棍，制服对方，顺利脱身。并由此悟出走夜路秘诀：宜走中间，伺机先下手为强，掌握主动。
   还有一次，从附近的留村习武夜归，已是晚上十点多。当时留村西边不远处有一大片槐树杨树林子。留村到沙河城之间的土路不宽，恰恰穿越这一大片树林。由于常年的驴马车奔走，使大路中间成了松软的沙土，两边是硬道。我就借着一点月光，沿着两边的硬道摸索着前行。路基两侧处或坎坷低洼，或者树坑。我行至大树林半道处，前边一辆汽车远远开来，渐渐地，车灯刺得我眼睛看不清楚东西。我本想躲开，来不及了【后来得知是留村剧团外出演戏归来】。我一时啥也看不见，哎呦一声，我和车子一起崴进了一个树坑，车把手歪过来硬生生顶住我的心窝，喘不过起来。猛然之间，我看见前边树下站着一个黑影，突然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左手掐住他脖子，右竖肘用力抵顶住其胸。将其制服，我方才少喘口气。
   因为自恃武功，使我一身义胆。所以在外遇屡遇不公或凶险，我都凭着一身功夫顺利摆平和化险为夷。
   经常练武试技，崴脚脖子、扭着筋皮和碰伤胳膊腿，甚至脱臼，自是家常便饭。起初受伤脱臼，我直接求师父给医治。时久，师父批评不许我乱比武。而我喜欢切磋以验证习得，就暗暗找人比试。这样受伤便不敢再给师父说，于是就常请村中一位六十多岁被称作老麻的麻姓老理发师给治疗。麻老不会武术，但精通推拿，犹长对接脱臼，在当地很出名。许多人崴着手足或脱臼常去找他。他很和蔼，不嫌麻烦，来者不拒。前几次是我母亲领着我去，日久我自己去。每次去了称呼他爷爷，说疼得厉害，老人就安慰着我，马上停下手中的伙计，给我医治。时间长了，不好意思经常麻烦，我干脆拜师。这样师父给徒弟疗伤就名正言顺了，我也藉此学点医术。本来就可久病成医，外加我虚心学习，后来有病者求治，只要我在跟前，麻老就让我实践练习给人诊治。但工作之后不再临床，现在也只是记得大概而手生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因为电影《少林寺》《武林志》《神秘的大佛》等陆续上映，各地练武之风盛行。我参加工作初期，精神饱满，每天早晨练武。许多人看见我练武，就跟我学习。
   我感悟到练武带来很多益处。可以健身，练武那些年，从不曾感冒和疾病，真正身强体健。经常深冬，仍不穿厚衣，还奔跑在篮球场上打球；可以防身，遇到攻击迅即保护好自己。比如工作之初，在单位打球，如遇身高力大者抢球发坏，我则可以拳术制其，使之抢球时惧我而远离。又如1988年夏，在石家庄下公交车时一个毛贼从侧后面掏我上兜，我猛抓其手旋即弯腰将其背摔下来；可以增强义气和胆识，练武时候，武以壮胆，遇到不公，会仗义执言，打抱不平。某年春节，外边工作的友人回来小聚，谈起我少时练拳练刀的情景和仗义。还说当年有同学欺负他，我独自轻松放倒2人，顿时镇住那伙人，我却一时不曾想起了；早年因为练武，我还结交了很多朋友，现在从事着各行各业，为我奠定了很多人脉。
   1985年，我因工作忙，练武日渐懈怠，半年后终弃。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师姑孙剑云作为国家十大武术家应邀参加“永年国际太极拳表演赛”，适逢“沙河孙氏太极拳协会”成立。会上，邢台、邯郸武林界均派员出席。记得当时“国际永年太极拳表演赛”组委会主要成员、邯郸市政府秘书长翟金璐先生莅临祝贺，师姑熟知我功夫，点名让我当场演练。我自1985年很久弃练了，但不敢说，心虚怕挨批，尴尬。故借口腿疼不便，惹得师姑不快。还有一次，在北京工作、主练八卦掌的俭会叔回过春节，约我等当地几个练拳小有成就者聚叙，问我功力进展。答曰现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练“吃功”和“睡功”，武功尽废。    
   如今各种所学的套路全部遗忘，更遑论真实功夫了，许多人为我惋惜。邢台七中校长庆山弟等多人曾屡劝我重新拾起，我也曾想拾起来再练，但一直未付诸行动。
    而今，致使练武终成我人生一种美好的回忆了。
    我怀念我的每一位恩师和拳友，以及过去练武的苦日子。尽管弃武多年，但当时练武的功底给我留下了如今的健壮体魄和一身侠义，终生受益。我仍保留着练武时的流星锤、钢剑作纪念，及至偶尔总想拿起来比划几下，让孩子看看,毕竟不如当年那种精气神。
    呜呼，我的练武情结啊。